【四书蕅益解序】
蕅益子年十二。谈理学而不知理。年二十。习玄门而不知玄。年二十三。参禅而不知禅。年二十七。习律而不知律。年三十六。演教而不知教。逮大病几绝。归卧九华。腐滓以为馔。糠粊以为粮。忘形骸。断世故。万虑尽灰。一心无寄。然后知儒也。玄也。佛也。禅也。律也。教也。无非杨叶与空拳也。随婴孩所欲而诱之。诱得其宜。则哑哑而笑。不得其宜。则呱呱而泣。泣笑自在婴孩。于父母奚加损焉。顾儿笑。则父母喜。儿泣。则父母忧。天性相关。有欲罢而不能者。伐柯伐柯。其则不远。今之诱于人者。即后之诱人者也。倘犹未免随空拳黄叶而泣笑。其可以诱他乎。维时彻因比丘。相从于患难颠沛。律学颇谙。禅观未了。屡策发之。终隔一膜。爰至诚请命于佛。卜以数阄。须藉四书。助显第一义谛。遂力疾为拈大旨。笔而置诸笥中。屈指复十余年。彻因比丘。且长往矣。嗟嗟。事迈人迁身世何实。见闻如故。今古何殊。变者未始变。而不变者亦未始不变。尚何存于一分无常一分常之边执也哉。今夏述成唯识心要。偶以余力。重阅旧稿。改窜其未妥。增补其未备。首论语次中庸。次大学后孟子。论语。为孔氏书。故居首。中庸大学。皆子思所作故居次。子思先作中庸。戴礼列为第三十一。后作大学。戴礼列为第四十二。所以章首在明明德承前章末子怀明德而言。本非一经十传。旧本亦无错简。王阳明居士已辨之矣。孟子学于子思。故居后。解论语者曰点睛。开出世光明也。解庸学者曰直指。谈不二心源也。解孟子者曰择乳。饮其醇而存其水也。佛祖圣贤。皆无实法系缀人。但为人解粘去缚。今亦不过用楔出楔。助发圣贤心印而已。若夫趋时制艺。本非予所敢知。不妨各从所好。
丁亥孟冬九日古吴西有道人智旭漫识(时在顺治四年)
【四书蕅益解重刻序】
道在人心。如水在地。虽高原平地。了不见水。苟穴土而求之。无不得者。水喻吾心固有之明德。土喻吾心幻现之物欲。果能格物致知。无有不能明其明德者。然穴土取水。人无不施功求之。以非水不能生活故也。而道本心具。人多不肯施功。致物欲锢蔽真知。不知希圣希贤。甘心自暴自弃。由兹丧法身以失慧命。生作走肉行尸。死与草木同腐。可不哀哉。四书者。孔门上继往圣。下开来学。俾由格物致知。以自明其明德。然后推而至于家国天下。俾家国天下之人。各皆明其明德之大经大法也。前乎此者。虽其说之详略不同。而其旨同。后乎此者。虽其机之利钝有异。而其效无异。诚可谓先天而天弗违。后天而奉天时。万世师表。百代儒宗也。其大纲在于明明德修道。其下手最亲切处。在于格物慎独。克己复礼。主敬存诚。学者果能一言一字皆向自己身心体究。虽一介匹夫。其经天纬地。参赞化育之道。何虽得自本心。俾圣贤垂训。一番苦心。不成徒设。而为乾坤大父大母增光。不愧与天地并称三才。可不自勉乎哉。如来大法。自汉东传。至唐而各宗悉备。禅道大兴。高人林立。随机接物由是濂洛关闽以迄元明诸儒。各取佛法要义以发挥儒宗。俾孔颜心法。绝而复续。其用静坐参究以期开悟者。莫不以佛法是则是效。故有功深力极。临终豫知时至。谈笑坐逝者甚多。其诚意正心。固足为儒门师表。但欲自护门庭。于所取法者。不唯不加表彰。或反故为辟驳。以企后学尊己之道。不入佛法。然亦徒为是举。不思己既阴取阳排。后学岂无见过于师之人。适见其心量狭小。而诚意正心之不无罅漏也。深可痛惜。明末蕅益大师。系法身大士。乘愿示生。初读儒书。即效先儒辟佛。而实未知佛之所以为佛。后读佛经。始悔前愆。随即殚精研究。方知佛法乃一切诸法之本。其有辟驳者。非掩耳盗铃。即未见颜色之瞽论也。遂发心出家。弘扬法化。一生注述经论四十余种。卷盈数百。莫不言言见谛。语语超宗。如走盘珠。利益无尽。又念儒宗上焉者取佛法以自益。终难究竟贯通。下焉者习词章以自足。多造谤法恶业。中心痛伤。欲为救援。因取四书周易以佛法释之。解论语孟子则略示大义。解中庸大学。则直指心源。盖以秉法华开权显实之义。以圆顿教理。释治世语言。俾灵山泗水之心法。彻底显露。了无余蕴。其取佛法以自益者。即得究竟实益。即专习词章之流。由兹知佛法广大。不易测度。亦当顿息邪见。渐生正信。知格除物欲。自能明其明德。由是而力求之。当直接孔颜心传。其利益岂能让宋元明诸儒独得也已。近来各界眼界大开。天姿高者。无不研究佛法。一唱百和。靡然风从。既知即心本具佛性。无始无终。具足常乐我净真实功德。岂肯当仁固让。见义不为。高推圣境。自处凡愚乎哉。以故伟人名士。率多吃素念佛。笃修净业。企其生见佛性。死生佛国而已。施调梅蔡禹泽李筱和陈鲁德叶伯龄彭笑潮郁九龄居士等。宿具灵根。笃信佛法。一见四书蕅益解。不胜欢喜。谓此书直指当人一念。大明儒释心法。于世出世法。融通贯彻。俾上中下根。随机受益。深则见深。不妨直契菩提。浅则见浅。亦可渐种善根。即欲刊板。用广流通。以此功德。恭祝现在椿萱。寿登期颐。百年报尽。神归安养。过去父母。宿业消除。蒙佛接引。往生净土。祈序于(光)企告来哲。(光)自愧昔作阐提。毁谤佛法。以致业障覆心。悟证无由。喜彼之请。企一切人于佛法中咸生正信。庶可业障同消。而心光俱皆发现矣。周易禅解。金陵已刻。孟子择乳。兵燹后失传。杨仁山居士。求之东瀛。亦不可得。惜哉。
中华民国九年庚申孟夏常惭愧僧释印光撰
【大学直指补注序】
夫圣经。天下国家之心要也。大学一书。又诸经之心要也。蕅益大师大学直指。又大学之心要也。得此心。则天下国家治且安。失此心。则天下国家乱且危。其关系之重何如乎。而其致力之本。则在于修身。修身之本。在于正心。正心之本。在于诚意。诚意之本。在于致知。致知之功。即在格物。物即身家国天下之物。格者正也。正其不正以归于本正之谓格。格感通也。竖穷三际横遍十方之谓格。夫是之谓大学。夫是之谓明明德于天下。若广说之。岂但一天下云乎哉。不入华严法界观。不能知其究竟矣。窃尝论之。大学一书。世间法之总持也。而即为出世资粮。佛说阿弥陀经。出世间法之总持也。而不离世间功德。合是二者。而倡导之。弘扬之。则身修家齐国治而天下平。乃至出轮回。生净土。究竟成佛。普度有情。无他求矣。既申蕅师直指之意为之补注。以便学者。复敬为之赞。赞曰。自有此经。未有此注。格物致知。全经要处。破我法执。修二空观。于一切法。作唯心看。身为物本。格之所先。家国天下。乃其末焉。本硕末荣。一气之宣。惟明明德。摄无不圆。宋儒未解。更为补传。错乱古经。大义不显。旭师妙悟。直指真诠。孔圣复起。当无间然。勋哉来学。熟复斯篇。如是修者。是真圣贤。家齐国治。天下便便。(便便即平平)
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孟夏阳复子江谦谨述
【大学直指(依古本)】
古吴澫益道人智旭述
阳复子江谦补注
大者。当体得名。常徧为义。即指吾人现前一念之心。心外更无一物可得。无可对待。故名当体。此心前际无始。后际无终。生而无生。死而不死。故名为常。此心包容一切家国天下。无所不在。无有分剂方隅。故名为徧。学者觉也。自觉觉他觉行圆满。故名大学。大字即标本觉之体。学字即彰始觉之功。本觉是性。始觉是修。称性起修。全修在性。性修不二。故称大学。
【文分为二。从初至天下平。统示性修旨趣。从自天子至终。详示妙修次第。
初中又二。初二节示妙悟之门。次三节示妙修之叙。
初中又二。初直示境观。二点示悟修。
今初。】
大学之道。在明明德。在亲民。在止于至善。
道者。从因趋果所历之路也。只一在明明德。便说尽大学之道。上明字。是始觉之修。下明德二字。是本觉之性。性中本具三义。名之为德。谓现前一念灵知洞彻。而未尝有形。即般若德。现前一念虽非形像。而具诸妙用。举凡家国天下。皆是此心中所现物。举凡修齐治平。皆是此心中所具事。即解脱德。又复现前一念。莫知其乡。而不无。位天育物。而非有。不可以有无思。不可以凡圣异。平等不增不减。即法身德。我心既尔。民心亦然。度自性之众生。名为亲民。成自性之佛道。名止至善。亲民止至善。只是明明德之极致。恐人不了。一一拈出。不可说为三纲领也。此中明德。民。至善。即一境三谛。明。亲。止。即一心三观。明明德即自觉。亲民即觉他。止至善即觉满。自觉本具三德。束之以为般若。觉他令觉三德。束之以为解脱。至善自他不二。同具三德。束之以为法身。不纵不横。不并不别。不可思议。止理名为大理。觉此理者。名为大学。从名字觉。起观行觉。从观行觉。得相似觉。从相似觉。阶分证觉。从分证觉。归究竟觉。故名大学之道。
【补注】三谛三观三德。详言上编始终心要解。
【二点示悟修。】
知止而后有定。定而后能静。静而后能安。安而后能虑。虑而后能得。
止之一字。虽指至善。只是明德本体。此节指点人处。最重在知之一字。圆觉经云。知幻即离。不作方便。离幻即觉。亦无渐次。当与此处参看。大佛顶经云。以不生不灭为本修因。然后圆成果地修证。即知止之谓也。此中知为妙悟。定。静。安。虑。为妙修。得为妙证。动静二相了然不生。名能定。外境不扰故。闻所闻尽。名能静。内心无喘故。觉所觉空。名能安。烦恼永寂故。空所空灭。名能虑。寂灭现前。如镜现像故。忽然超越。名能得。获二殊胜故。
【补注】大佛顶首楞严经云。尔时观世音菩萨。即从座起。顶礼佛足。而白佛言。世尊。忆念我昔无数恒河沙劫。于时有佛。出现于世。名观世音。我于彼佛。发菩提心。彼佛教我从闻思修。入三摩地。初于闻中。入流亡所。所入既寂。动静二相。了然不生。如是渐增。闻所闻尽。尽闻不住。觉所觉空。空觉极圆。空所空灭。生灭既灭。寂灭现前。忽然超越世出世间。十方圆明。获二殊胜。一者。上合十方诸佛本妙觉心。与佛如来。同一慈力。二者。下合十方六道众生。与诸众生同一悲仰。闻所闻尽。觉所觉空。空所空灭者。谓能闻能觉能空之心。与所闻所觉所空之境。俱泯也。忽然超越。获二殊胜者。超越世间有缚与出世间空缚。故空假双照。发大慈悲心。
【次三节示妙修之叙】
物有本末。事有终始。知所先后。则近道矣。
此启下文两节之义。盖迷明德。而幻成身及家国天下。名之为物。既已迷德成物。且顺迷情。辨其本末。返迷归悟之功。名之为事。既向生灭门中。商搉修证。须知有终始。始宜先。终宜后。古之欲明一节。知所先之榜样也。物格一节。知所后之成案也。
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。先治其国。欲治其国者。先齐其家。欲齐其家者。先修其身。欲修其身者。先正其心。欲正其心者。先诚其意。欲诚其意者。先致其知。致知在格物。
说个明明德于天下。便见亲民止善。皆明德中事矣。正其心者。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也。诚其意者。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也。致其知者。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也。格物者。作唯心识观。了知天下国家。根身器界。皆是自心中所现物。心外别无他物也。是故若欲格物。莫若观所缘缘。若知外所缘缘非有。方知内所缘缘不无。若知内所缘缘不无。方能力去内心之恶。力行心内之善。方名自谦。方名慎独。又只一明德。分心。意。知。三名。致知。即明明德。
【补注】离本清净周徧之心。而幻为八识。一眼识。二耳识。三鼻识。四舌识。五身识。六意识。七末那识。八阿赖耶识。前六识者。眼耳鼻舌身意六根。与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相接。而现之识也。第七末那识。译云染污。执我执法之意根也。第八阿赖耶识。译云含藏。即前七识之所藏也。能转八识。则成四智。转眼耳鼻舌身识为成所作智。转意识为妙观察智。转末那识为平等性智。转阿赖耶识为大圆镜智。如是则复还其清净周遍之真心。观所缘缘者。谓观由见所取之相也。外所缘缘。是所缘之境。内所缘缘。是能缘之心。
物格而后知至。知至而后意诚。意诚而后心正。心正而后身修。身修而后家齐。家齐而后国治。国治而后天下平。
我法二执破。则物自格。犹大佛顶经所云。不为物转。便能转物也。知至者。二空妙观无间断也。意诚者。由第六识入二空观。则第七识不复执第八识之见分。为内自我法也。心正者。由六七二识无我执故。第八识舍赖耶名。由六七二识无法执故。第八识舍异熟名。转成庵摩罗识。亦名大圆镜智相应心品也。身修者。第八识既成无漏。则一切五阴。十二处。十八界。皆无漏也。家齐国治天下平者。一身清净故。多身清净。乃至十方三世圆满清净也。
【补注】真如之体。不变而随缘。随色受想行识五蕴之缘而为人。随善恶净染之缘而为法。因缘和合虚妄有生。故皆无自性。当体即是真如。不知是义。而妄执有实人。即为人我执。妄执有实法。即为法我执。我执者。谓执有自性也。能破二执。即得二空。金刚般若经云。无我相。无人相。无众生相。无寿者相。破人我执也。又云。菩萨应无所住布施。不住色布施。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。破法我执也。当知空假中一心三观。是破二执之神方。斩一切罪根之慧剑也。异熟者。因果之名。或异时而熟。或异性而熟。或异处而熟。三世因果之成熟。非一时非一性非一处也。庵摩罗识。译云白净识。即真如本体。色受想行识为五阴。六根六尘为十二处。六根六尘合六识为十八界。曰阴曰处曰界。皆障碍而不清净。区局向不周徧之称。以皆生灭故。皆有漏也。若能转识为智。则皆成无漏。 已上统示性修旨趣竟。
【详示妙修次第又为三。初的示格物。须从本格。二详示诚意。必先致知。三更示修齐治平。必有次第。
今初。】
自天子以至于庶人。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
前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。元不单指帝王有位人说。恐人错解。今特点破。且如舜耕历山之时。何尝不是庶人。伊尹耕有莘时。传说在板筑时。太公钓渭滨时。亦何尝不是庶人。只因他肯格物致知。诚意正心。以修其身。所以皆能明明德于天下耳。盖以天子言之。则公卿乃至庶人。皆是他明德中所幻现之物。是故自身为物之本。家国天下为物之末。若以庶人言之。则官吏乃至天子。亦皆是他明德中所幻现之物。是故亦以自身为物之本。家国天下为物之末。须知上自天子。下至庶人。名位不同。而明德同。明德既同。则亲民止至善亦同。故各各以修身为本也。前虽略示物有本末。又云致知在格物。尚未直指下手方便。故今的指修身为本。以心。意。知。不可唤作物故。以致诚正皆向物之本上格将去故。
其本乱。而末治者否矣。其所厚者薄。而其所薄者厚。未之有也。此谓知本。此谓知之至也。
所厚。谓责躬宜厚。所薄。谓待人宜宽。若以厚为家。薄为国与天下。便是私情了。会万物而为自己故。谓之知本。自己之外。别无一物当情故。可谓知之至也。初的示格物须从本格竟。
【二详示诚意必先致知】
所谓诚。其意者。毋自欺也。如恶恶臭。如好好色。此之谓自谦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
直心正念真如。名为诚意。妄计实我实法。名为自欺。盖稍习闻圣教。未有不知我法二执之为恶。未有不知二空妙观之为善者。但其恶我法二执。不能如恶恶臭。好二空妙观。不能如好好色。所以名为自欺。不自谦耳。夫臭必知臭。色必知色。可喻良知。知臭必恶。知色必好。可喻致知。今知二执之恶而不力破。知二空之善而不力修。岂可谓致知乎。心外本无实我实法。名之为独。断意中我法二执。断无不尽。修良知二空妙观。修无不圆。名之为慎也。
小人闲居为不善。无所不至。见君子。而后厌然。掩其不善。而著其善。人之视己。如见其肺肝然。则何益矣。此谓诚于中。形于外。故君子必慎其独也。
此明小人亦有良知。但不能致知。故意不得诚也。闲居。即慎独之独字。虽在大庭广众。亦名闲居。为不善者。即是妄起我法二执。二执。为众恶根本。故一有二执。便无所不至。见君子而后厌然。正是良知不可昧处。掩不善而著善。是不能诚于中。如见其肺肝然。是不能形其外。故使人得窥其中也。
曾子曰。十目所视。十手所指。其严乎。富润屋。德润身。心广体胖。故君子必诚其意。
十目十手。正是慎独诚中处。润屋润身。正是形外处。心包太虚。故广。体露真常。故胖。
诗云。瞻彼淇澳。菉竹猗猗。有斐君子。如切如磋。如琢如磨。瑟兮僩兮。赫兮喧兮。有斐君子。终不可諠兮。如切如磋者。道学也。如琢如磨者。自修也。瑟兮僩兮者。恂栗也。赫兮喧兮者。威仪也。有斐君子。终不可諠兮者。道盛德至善。民之不能忘也。
切磋琢磨。致知也。恂栗。诚于中也。威仪。形于外也。盛德。明德之已明者也。致知。则意诚。意诚。则心正。知。意。心。皆明德之别名。致。诚。正。皆明明德之别名。致到极处。诚到极处。正到极处。即名至善。民不能忘。即是亲民。可见亲民。止至善。不是明德外事。
诗云。於戏前王不忘。君子贤其贤。而亲其亲。小人乐其乐。而利其利。此以没世不忘也。
武公之民不能忘。与前王之民不能忘一般。良以明德之中。自具贤亲乐利。横徧天下。竖彻没世。故也。
康诰曰。克明德。太甲曰。顾諟天之明命。帝典曰。克明峻德。皆自明也。
由武公而遡之文王。遡之成汤。遡之帝尧。皆是自明。自明。即致知诚意也。即躬自厚也。即修身为本也。即知所先也。
汤之盘铭曰。苟日新。日日新。又日新。
欲诚其意。莫若自新。自新者。不安于旧习也。我法二执。是无始妄习。名之为旧。观我法空。是格物致知。名之为新。苟者。斩然背尘合觉也。日日新者。不肯得少为足。又日新者。不肯半涂而废。又苟日新者。断分别二执。日日新者。断俱生二执。又日新者。断二障种子。
【补注】分别二执者。由无始以来。种子内熏。兼随外缘邪见分别之粗执。俱生二执者。全由种子内熏。不待外缘邪教。无始以来。与身俱生之细执也。粗执易断。细执难断。我执又名烦恼障。障大涅槃故。法执又名所知障。障大菩提故。二障种子断。则现行不生。
康诰曰作新。
不是我去作他。只因自能日新。彼便兴起。故孟子曰。待文王而后兴。兴。即作也。
诗云。周虽旧邦。其命维新。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。
只一日新又新。便使民亦自作。命亦维新。可见心外无民。心外无命。
诗云。邦畿千里。惟民所止。诗云。缗蛮黄鸟。止于丘隅。子曰。于止。知其所止。可以人而不如鸟乎。诗云。穆穆文王。于缉熙敬止为人君。止于仁。为人臣。止于敬。为人子。止于孝。为人父。止于慈。与国人交。止于信。
文王。一人耳。对臣下。则各为君。对商纣。则名为臣。对王季。则名为子。对武周。则名为父。可见身是本。而所对皆末也。明德一理耳。对臣下。则名为仁。对君上。则名为敬。对父母。则名为孝。对子孙。则名为慈。对国人。则名为信。可见无所不用其极。无二极也。极。即至善。至善。即明德本体。此文王自谦处。诚中形外处。皆由格物致知。以诚其意。故能如此。
子曰。听讼。吾犹人也。必也使无讼乎。无情者。不得尽其辞。大畏民志。此谓知本。
世人不知心外无物。妄谓仁敬孝慈信。可以对君臣父子良民。不可以化顽恶。殊不知只是物未格。知未致。意未诚耳。如文王之使虞芮息争。何必别商听讼之法。大凡不达人我一体。则有争有竞。便名之为无情。非必告谎状。而后为无情者也。今以本无人我之明德化之。故能大畏民志。夫畏民志。则非刑罚之威。大畏民志。则使健讼者。亦化而为圣贤矣。非知身为物本。格物致知。以诚其意者。孰能若此也哉。二详示诚意。必先致知竟。
【三更示修齐治平。必有次第。
又为四。初以心身合释。二以身家合释。三以家国合释。四以国与天下合释。虽如此次第合释。然皆不离修身为本。皆不外于格致诚正之功。
今初以心身合释。】
所谓修身。在正其心者。身。有所忿懥。则不得其正。有所恐惧。则不得其正。有所好乐。则不得其正。有所忧患。则不得其正。(李卓吾云。身字。不必改作心字。首节。见身之有关于心。次节。见心之有关于身。)
身者。前六识身也。忿懥。恐惧。好乐。忧患。即贪嗔痴等。根随烦恼也。现行熏成种子。故使第八识心。不得其正。
【补注】唯识家分根本烦恼为六。曰。贪。嗔。痴。慢。疑。恶见。分随烦恼为小中大共二十。小随十。曰。忿。恨。覆。恼。嫉。悭。诳。谄。害。憍。中随二。曰。无惭。无愧。大随八。曰。掉举。昏沉。不信。懈怠。放逸。失念。散乱。不正知。
心不在焉。视而不见。听而不闻。食而不知其味。此谓修身。在正其心。
第八识体。本自无所不在。亦无所在。唯其受染法熏。持染法种。随彼染法所起现行。为视。为听。为食。面见闻知之妙性。遂为彼所覆蔽矣。盖其光圆满得无增爱者。名之为见。既有所视。便不名见。十方击鼓。十处齐闻者。名之为闻。既有所听。便不名闻。舌根不动。淡性常在者。名为知味。既有所食。便不知味。故前一节。深明现行熏种子之失。此一节。深明种子生现行之失。身心相关若此。故必格物致知。以诚其意。然后心正而身修也。有所忿懥等。只是不能格物。故意不诚。不见不闻等。只是不能致知。故心不正。而身不修。问曰。前云如恶恶臭。如好好色。此云忿懥好乐。皆不得正。前后不相违耶。答曰。如恶恶臭。断我法二执也。如好好色。修二空妙观也。二观成就。方能无忿懥等。自无忿懥等私。方能民之所好好之。民之所恶恶之。故知格物致知之外。别无诚意正心之功。
【二身家合释。】
所谓齐其家。在修其身者。人。之其所亲爱。而辟焉。之其所贱恶。而辟焉。之其所畏敬。而辟焉。之其所哀矜。而辟焉。之其所敖惰。而辟焉。故好而知其恶。恶而知其美者。天下鲜矣。故谚有之曰。人莫知其子之恶。莫知其苗之硕。此谓身不修。不可以齐其家。
五个辟字。皆是不能格物。故不能致知耳。便是不能齐家之处。何止为身不修耶。莫知子恶。莫致苗硕。亦是为物所蔽。故不能致其知也。后一反结。最为有力。正显修身为本。
【三家国合释】
所谓治国。必先齐其家者。其家不可教。而能教人者。无之。故君子不出家。而成教于国。孝者。所以事君也。弟者。所以事长也。慈者。所以使众也。
一一都从修身上说来。玩三个所以字。绝不费力。
康诰曰。如保赤子。心诚求之。虽不中。不远矣。未有学养子。而后嫁者也。
妙在心诚求之四字。正与下文民好民恶相合。又与上文五个辟字相反。此皆从格物致知。诚意慎独中来。
一家仁。一国兴仁。一家让。一国兴让。一人贪戾。一国作乱。其机如此。此为一言偾事。一人定国。尧舜帅天下以仁。而民从之。桀纣帅天下以暴。而民从之。其所令反其所好。而民不从。是故君子有诸己。而后求诸人。无诸己。而后非诸人。所藏乎身不恕。而能喻诸人者。未之有也。故治国在齐其家。
尧舜之仁。不过是格物致知。诚意正心。以修身耳。如此修身。便为天下人榜样。天下人自然从之。何必发号施令哉。令字与帅字正相反。帅。是无心之化。令。是有心之求。达得心外无天下。故不必有心求。不知天下在心中。故不能无心化也。
诗云。桃之夭夭。其叶蓁蓁。之子于归。宜其家人。宜其家人。而后可以教国人。诗云。宜兄宜弟。宜兄宜弟。而后可以教国人。
二诗皆说修身齐家事耳。而治国便在其中。何必求之于国哉。
诗云。其仪不忒。正是四国。其为父子兄弟足法。而后民法之也。此谓治国。在齐其家。
其仪不忒。只是修身事耳。正是四国。则天下不难平矣。为人父。止于慈。为人子。止于孝。为人兄。止于友。为人弟。止于恭。而后民自法之。可见四国自趋于正。不待我去正他。
【四以国与天下合释】
所谓平天下。在治其国者。上老老。而民兴孝。上长长。而民兴弟。上恤孤。而民不倍。是以君子有洁矩之道也。
老老长长恤孤。元即孝弟慈三字。只是变却文法耳。洁矩二字最妙。只须向自身上推去。便知心佛众生。三无差别。
所恶于上。毋以使下。所恶于下。毋以事上。所恶于前。毋以先后。所恶于后。毋以从前。所恶于右。毋以交于左。所恶于左。毋以交于右。此之谓洁矩之道。
正示人洁矩工夫。不是覆解字义而已。
诗云。乐只君子。民之父母。民之所好。好之。民之所恶。恶之。此之谓民之父母。
修二空妙观。如好好色。故无私好。断我法二执。如恶恶臭。故无私恶。无私好。故能民之所好好之。无缘大慈也。无私恶。故能民之所恶恶之。同体大悲也。是谓三界大师。四生慈父。
【补注】三界亦名三有。欲界六天。色界十八天。无色界四天。皆以修行功德增高而上。其身长寿命。亦皆倍增。然福报尽时。皆堕轮回。皆须归依三宝。方能了脱死生。故佛是三界大师。三界众生。不外胎卵湿化四种。佛等视之如子。拔苦与乐。故佛是四生慈父。
诗云。节彼南山。杂石岩岩。赫赫师尹。民具尔瞻。有国者。不可以不慎。辟。则为天下僇矣。诗云。殷之未丧师。克配上帝。仪监于殷。峻命不易。道得众。则得国。失众。则失国。是故君子先慎乎德。有德。此有人。有人。此有土。有土。此有财。有财。此有用。
是故二字。顶上三则字来。紧切之极。不曰明德。而曰慎德。正显明明德之工夫。全在慎独也。有德此有人。便为下文用人张本。有土有财。便为下文理财张本。若悟大道。则生财亦大道。不于大道之外。别商生财矣。用人理财。是平天下要务。而皆以慎德为本。皆即慎德中事。谁谓明明德外。更有他道哉。观心释者。性具三千。名为天下。慎德。是先悟性体。用人。是智慧庄严。理财。是福德庄严。
【补注】佛菩萨缘觉声闻之四圣。天人神畜鬼地狱之六凡。为十法界。十法界之一一界。各有如是性。如是相。如是体。如是力。如是作。如是因。如是缘。如是果。如是报。如是本末究竟等之十如是。一界各具十界。则有百界千如是。假名五阴国土。各具一千。则有三千。理具事造。又各有三千。而唯是一心。故曰两重三千。同居一念。两重三千。差别极矣。同居一念。唯是平等。
德者本也。财者末也。外本内末。争民施夺。
举本必兼得末。末得而本益荣。逐末必全遗本。本遗而末亦失。观心释者。不悟性德。而修顽福。便成魔业。
是故财聚。则民散。财散。则民聚。
民散。将何以守财。民聚。何忧乎不富。观心释者。一毫之善。施与法界众生。则能成佛。而九界攸归。
是故言悖而出者。亦悖而入。货悖而入者。亦悖而出。康诰曰。惟命不于常。道善。则得之。不善。则失之矣。楚书曰。楚国无以为宝。惟善以为宝。舅犯曰。亡人无以为宝。仁亲以为宝。泰誓曰。若有一个臣。断断兮。无他技。其心休休焉。其如有容焉。人之有技。若己有之。人之彦圣。其心好之。不啻若自其口出。实能容之。以能保我子孙黎民。尚亦有利哉。人之有技。娼嫉以恶之。人之彦圣。而违之俾不通。实不能容。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。亦曰殆哉。
前一大臣。由能格物致知。所以纯是无人无我之心。后一奸臣。由其不能格物致知。所以只有分人分我之心。
唯仁人。放流之。迸诸四夷。不与同中国。此谓唯仁人。为能爱人。能恶人。
唯仁人。无爱无恶。亦唯仁人。能爱能恶。仁。是性体。无爱无恶。是性量。能爱能恶。是性具。
见贤而不能举。举而不能先。命也。见不善而不能退。退而不能远。过也。
由其不能如恶恶臭。如好好色。以自谦。故不能民之所好好之。民之所恶恶之。
好人之所恶。恶人之所好。是谓拂人之性。灾必逮夫身。
不过有所好乐。有所忿懥。则不得其正。遂至亲爱而辟。贱恶而辟耳。可不格物致知。以慎其独哉。
是故君子有大道。必忠信以得之。骄泰以失之。
大道。即大学之道。君子。不以位言。忠信。即诚意之异名。直心正念真如。名至诚心。亦名为忠。了知心佛众生。三无差别。名之为信。自恃为骄。骄则不忠。轻他为泰。泰则不信。
生财有大道。生之者众。食之者寡。为之者疾。用之者舒。则财恒足矣。
大道。亦即大学之道也。既有大道。何必聚敛哉。生之者众。为之者疾。只是民之所好好之。食之者寡。用之者舒。只是民之所恶恶之。观心释者。随喜凡圣一毫之善。则生之者众。不向三有。则食之者寡。勤策三业。修行五悔。则为之者疾。不向二乘。则用之者舒。又不向二乘三有。皆是食之者寡。观察三轮体空。则是用之者舒。
【补注】身业口业意业为三业。五悔者。天台大师。说五种忏悔法。使于昼夜六时修之。名为六时五悔。一忏悔。发露已往之罪。而诫将来也。二劝请。劝请十方如来。以转法轮也。三随喜。于大小一切之善根。随喜赞叹也。四回向。以一切所修之善根。向于众生。又向于佛道也。五发愿。发四弘誓。而导前之四行也。五者皆能悔罪灭恶。故皆名悔。劝请。则灭魔王请佛入灭之罪。随喜。则灭嫉他修善之罪。回向。则灭倒求三界之罪。发愿。则灭修行退志之过。二乘。谓声闻缘觉。但求自度。不发大悲。安于小乘。不求作佛。三轮体空。就布施言。以施者。受者。与施物。谓之三轮。此三轮之相存于意中。称为有相之三轮。而非真檀波罗密之行。灭此三轮。住于无心而行之施。为三轮清净之檀波罗密。金刚经云。菩萨于法。应无所住行于布施。檀波罗密。译云布施度也。
仁者。以财发身。不仁者。以身发财。
观心释者聚财。是染污心修有漏善。长在生死。名为以身发财。不达生财大道。是狂慧枯禅。不能称性修习菩提资粮。不名以财发身。今言生财有大道。即是称性所起。缘因庄严。不向外求。又言以财发身。可见六度万行。阙一不可。不得空谈理性也。
未有上好仁。而下不好义者也。未有好义。其事不终者也。未有府库财。非其财者也。孟献子曰。畜马乘。不察于鸡豚。伐冰之家。不畜牛羊。百乘之家。不畜聚敛之臣。与其有聚敛之臣。宁有盗臣。此谓国不以利为利。以义为利也。长国家而务财用者。必自小人矣。彼为善之。小人之使为国家。灾害并至。虽有善者。亦无如之何矣。此谓国不以利为利。以义为利也。
此二节。以用人理财合说。尤见二事只是一事。须是先慎乎德。方能用人。方能理财。大约贤臣。决以爱民为务。聚敛。决定便是小人。故仁者只须得一贤臣。则不必聚财而恒足。不仁者只是一味贪财。则小人便得进用而致灾也。观心释者。由悟法身。方知性具缘了二因。由智慧力。方能炽然修习菩提资粮。而不成有漏有为。
【补注】三因佛性。涅槃经所说。一正因佛性。离一切邪非之中正真如也。依之成就法身之果德。故名正因佛性。二了因佛性。照了真如之理之智慧也。依之成就般若之果德。故名了因佛性。三缘因佛性。缘助了因。开发正因之一切善根功德也。依之成就解脱之德。故名缘因佛性。三者皆性所具。全性起修。则能成就无漏无为之菩提正道。菩提者大觉之称也。因缘离合。虚妄生灭。谓之有为。三界因果。不离烦恼。谓之有漏。若真如之性。即本无漏无为也。
大学直指(终)
【中庸直指补注序】
现前介尔一念。而实无量无边。不生不灭。竖穷三际。横遍十方。清净本然。寂然不动。谓之性。感而遂通。有善有恶。有因有果者。谓之道。全性起修。为善去恶。造圆因以致圆果者。谓之圣人之教。所以为教。慎独是矣。所以慎独。致中和是矣。所以致中和。空假中一心三观是矣。修此三观。而天地位焉。万物育焉。智仁勇三德立焉。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之交。五达道行焉。凡为天下国家之九经备焉。以其关系于天下成败利钝治乱安危之重也。故谓之三重。此三观者。惟是一心。故曰所以行之一也。中庸之为书。蕅益大师之直指。具于是矣。或曰。进今之学者。而与之言中庸。无乃奥乎。蕅师直指。以佛释儒。又奥之甚者也。晓之曰。所谓中庸。所谓直指。即直指尔我乃至一切众生各各本具之现前介尔一念。而又无量无边。不生不灭。清净周徧。圆具三谛三观三德之妙真如心也。真者不妄。如者不变。妙者神通自在。不可思议也。三谛者。真俗中。三观者。空假中。三德者。般若解脱法身也。既人人本具。个个不无。而圣凡之分。天地悬隔者。何也。修与不修之殊也。修则性显。不修则性隐。修之则为智为仁为勇。为君子。为至圣。为尧舜文王武王周公仲尼。乃至成佛。不修则为愚。为不肖。为蛮貊。为无忌惮之小人。乃至为畜生饿鬼地狱受苦无量之众生。子思之作中庸。蕅师之作直指。教修之宝筏也。尧舜文武周公孔子三世诸佛。教修之导师也。世间法之三达德五达道九经。与出世法之四谛十二因缘六波罗蜜。教修之条目也。尊德性而道问学。致广大而尽精微。极高明而道中庸。温故而知新。敦厚以崇礼。乃至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。人一能之己百之。人十能之己千之。教修之全功也。聪明睿智。足以有临。宽裕温柔。足以有容。发强刚毅。足以有执。齐庄中正。足以有敬。文理密察。足以有别。溥薄渊泉。而时出之。见而民莫不敬。言而民莫不信。行而民莫不说。舟车所至。人力所通。天之所覆。地之所载。日月所照。霜露所队。凡有血气者。莫不尊亲。教修之极致也。而皆本于空假中一心三观之修。以其视之不见。听之不闻。故谓之空。以其体物而不可遗。所谓物者。亦皆因缘和合。虚妄有生。谓之假。以其空假双照。不偏于空。不偏于假。谓之中。故曰肫肫其仁。渊渊其渊。浩浩其天。渊渊其渊者空观也。肫肫其仁者假观也。浩浩其天者中观也。空观即惟一也。一故能立天下之大本。假观即惟精也。精故能经纶天下之大经。空假双照之中观。即允执厥中也。故能参赞天地之化育而无所偏倚。盖性无不同。而相无不异。空观者。平等观也。假观者。差别观也。性相不二。故于平等而知差别。于差别而知平等。是宇宙万物所由分合。而天下国家之所由治平也。此真能雨众宝之无价摩尼珠也。藏此珠而行乞。可谓智乎。怀此宝而迷邦。可谓仁乎。知是衣中之珠。宅中之宝。而不肯探求。可谓勇乎。故谨为补注以劝于学者。学者得此宝而明其性。以修其身。则家齐国治天下平之效可睹也。得此宝以修华严。可以知法界无尽之圆观也。以修法华。可以知方便度生之妙用也。以修净土。可以知出凡入圣。简易而圆满。捷速而究竟之最胜法门也。学者其永宝之哉。
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孟夏江谦谨述。
【中庸直指补注】
古吴蕅益道人智旭述
【中之一字。名同实异。此书以喜怒哀乐未发为中。若随情解之。只是独头意识边事耳。老子不如守中。似约第七识体。后世玄学。局在形躯。又非老子本旨矣。藏教所诠真理。离断离常。亦名中道。通教即物而真。有无不二。亦名为中。别教中道佛性。有名有义。而远在果地。初心绝分。惟圆人知一切法。即心自性。无非中道。岂得漫以世间中字。滥此极乘。然既秉开显之旨。则治世语言。皆顺实相。故须以圆极妙宗。来会此文。俾儒者道脉。同归佛海。中者。性体。庸者。性用。从体起用。全用在体量。则竖穷横徧。具。乃彻果该因。
文为五段。初总示性修因果。堪拟序分。二详辨是非得失。拟开圆解。三确示修行榜样。拟起圆行。四广陈明道合诚。拟于圆位。五结示始终奥旨。拟于流通。
初总示性修因果。】
天命之谓性。率性之谓道。修道之谓教。
不生不灭之理。名之为天。虚妄生灭之原。名之为命。生灭与不生灭和合。而成阿赖耶识。遂为万法之本。故谓之性。盖天是性体。命是功能。功能与体。不一不异。犹波与水也。体。则非善非恶。功能。则可善可恶。譬如镜体非妍非媸。而光能照现妍媸。今性亦尔。率其善种而发为善行。则名君子之道。率其恶种而发为恶行。则名小人之道。道。犹路也。路有大小。无人不由。故曰道二。仁与不仁而已矣。然善种发行时。性便举体而为善。恶种发行时。性亦举体而为恶。如镜现妍时。举体成妍。镜现媸时。举体成媸。妍媸非实。善恶亦然。无性缘生。不可思议。圣人见无性缘生之善。可以位天地。育万物。自成成物也。故设教以修习之。见无性缘生之恶。可以反中庸。致祸乱。自害害他也。故设教以修除之。除其修恶。恶性元无可除。习其修善。善性元无可习。故深达善恶之性。即是无性者。名为悟道。断无性之恶。恶无不尽。积无性之善。善无不圆者。名为修道也。此节。且辨性修。下文。方详示因果差别耳。夫天命之谓性。真妄混而难明。率性之谓道。善恶纷而杂出。研真穷妄。断染育善。要紧只在教之一字。全部中庸。皆修道之教也。故曰自明诚。谓之教。
道也者。不可须臾离也。可离。非道也。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。恐惧乎其所不闻。
非善即恶。非仁即不仁。故不可须臾离。故必戒慎恐惧以修之。
莫见乎隐。莫显乎微。故君子慎其独也。
此申明戒慎恐惧之故。问曰。何须向不睹不闻处用功。答曰。以莫现乎隐。莫显乎微故也。隐微。就是不睹不闻。就是独慎。就是戒慎恐惧。此与大学诚意工夫一般。皆须直心正念真如。
【补注】道犹路也。世间之道六。曰天。曰人。曰神。三善道也。曰畜生。曰饿鬼。曰地狱。三恶道也。凡起一念。必落一道。一念而善则上品为天。中品为人。下品为神。一念而恶。则上品为地狱。中品为饿鬼。下品为畜生。人不能须臾无念。故不能须臾离道。生死轮回之报所从来也。可不戒慎而恐惧乎。一念因也。天人神畜鬼狱果也。因必具果。无果非因。故众生畏果。菩萨畏因。在因之果。凡夫视之不睹。听之不闻。若佛则悉睹。悉闻。故曰。莫见乎隐。莫显乎微。君子之所以必慎其独也。慎独净念之法门。无如念佛。念佛是出生死轮回之大道也。
喜怒哀乐之未发。谓之中。发而皆中节。谓之和。中也者。天下之大本也。和也者。天下之达道也。
炽然喜怒哀乐时。喜怒哀乐不到之地。名之为中。非以无喜怒哀乐时。为未发也。无不从此法界流。故为大本。无不还归此法界。故为达道。 中。虽是性。须约出缠真如。方显其妙。发而中节。全从慎独中来。全是以修合性。若稍不与性合。便不名和。
致中和。天地位焉。万物育焉。
致之一字。与后文其次致曲致字。同。 三千在理。同名无明。三千果成。咸称常乐。故云位焉育焉。不必向效验上说。自有真实效验。嗟嗟。四凶居尧舜之世。不能自全。颜子虽箪瓢陋巷。不改其乐。谁谓心外实有天地万物哉。天地万物。皆心中影耳。
【补注】中惟一也。空观也。和。惟精也。假观也。致中和而天地位焉。万物育焉。中道圆观也。诸佛一心三观之印。尧舜精一执中之传。虽所致之范围不同。而能致之功则一也。
【二详辨是非得失。】
仲尼曰。君子中庸。小人反中庸。君子之中庸也。君子而时中。小人之中庸也。小人而无忌惮也。
此总标是非得失之源也。君子背尘合觉。故直曰中庸。九界皆是背觉合尘。名为逆修。故皆名反中庸。时字。只是无执著意。自利。则善巧安心。利他。则四悉顺物。小人亦要修因证果。亦自以为中庸。但不知从慎独处下手。便至于无忌惮。便是错乱修习。犹如煮砂。欲成嘉馔。
子曰。中庸其至矣乎。民鲜能久矣。
中庸是大本达道。所以为至。必具真智真仁真勇。然后能之。所以民鲜能也。此且总叹鲜能。下文方出鲜能之故。
子曰。道之不行也。我知之矣。知者过之。愚者不及也。道之不明也。我知之矣。贤者过之。不肖者不及也。
不行。归罪于知愚。不明。归罪于贤不肖。可见行。明。不是两事。 过处。就是不及处。故论语云。过犹不及。特就其情见。纵许为过之耳。道本至极。那有能过之者。
【补注】贤者智者之过。偏于空也。偏于空。则耽沉寂。而不事行持。但自度而不发大悲。愚者不肖者之不及。偏于假也。偏于假。则迷五欲。而不能出离。贪势利而无所忌惮。智愚贤不肖四者。可以尽天下之人。而其偏若此。中庸之所以不明不行。
人莫不饮食也。鲜能知味也。
味是舌识之相分。现量所得。非心外法。智愚贤不肖者。那能得知。惟有成就唯心识观之人。悟得味非心外实法。成就真如实观之人。悟得味即如来藏耳。饮食既不知味。则终日中庸。终日反中庸矣。
子曰。道其不行矣夫。子曰。舜其大知也与。舜好问。而好察迩言。隐恶。而扬善。执其两端。用其中于民。其斯以为舜乎。
非大知。不足以行道。故先叹不行为病。后举大舜为药。全仁全勇之知。方名大知。所以双超知愚两关。 执两端而用中。方是时中。若离两端而别谈中道。便为执一矣。两个其字。正显两端中道。原只一体。 问。何名两端。答。善恶是也。善恶皆性具法门。惟圣人能用善用恶。而不为善恶所用。则善恶无非中道。如舜诛四凶。即是用恶法门也。书云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。沉潜刚克。高明柔克。平康正直。皆建用皇极之妙。噫。可以思矣。
【补注】王阳明先生曰。春秋必待传而后明。是歇后谜语矣。圣人何苦为此艰深隐晦之词。左传多是鲁史旧文。若春秋须传而后明。孔子何必削之。如书弑君。即弑君便是罪。何必更问其弑君之详。征伐当自天子出。书伐国。即伐国便是罪。何必更问其伐国之详。圣人述六经。只是要正人心。只是要存天理。去人欲。于存天理。去人欲之事。则尝言之。或因人请问。随各分量而说。亦不肯多道。恐人专求之言语。故曰予欲无言。若是一切纵人欲。灭天理之事。又安肯详以示人。是长乱导奸也。故孟子云。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。是以后世无传焉。此便是孔门家法。世儒只讲得一个霸者的学问。所以要知得许多阴谋诡计。纯是一片功利的心。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。如何思量得通。因叹曰。此非达天德者未易与言此也。又曰。孔子云。吾犹及史之阙文也。孟子曰。尽信书不如无书。吾于武城。取二三策而已。孔子删书于唐虞夏四五百年间不过数篇。岂更无一事。而所述止此。圣人之意可知矣。又曰。诗非孔门之旧本矣。孔子云。放郑声。郑声淫。又曰。恶郑声之乱雅乐也。郑衞之音。亡国之音也。此是孔门家法。孔子所定三百篇。皆所谓雅乐。皆可奏之郊庙。奏之乡党。皆所以宣畅和平。涵泳德性。移风易俗。安得有此。是长淫导奸矣。此必秦火之后。世儒附会。以足三百篇之数。谨按先生此论。是千古巨眼。圣学真传。读书正法。二十四史。汗牛充栋。多恶行繁文。今之报章。播扬恶行。一日千里。世道人心之所以日下也。
子曰。人皆曰予知。驱而纳诸罟护陷阱之中。而莫之知辟也。人皆曰予知。择乎中庸。而不能期月守也。子曰。回之为人也。择乎中庸。得一善。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。
非仁守。不足以明道。故先叹不能期月守为病。后举颜子为药。全智全勇之仁。方名真仁。所以超出贤不肖两关。 择而得者。知为先导也。守而不失者。勇为后劲也。是谓即知即勇之仁。言一善者。犹所谓最上一乘。一不对二。善不对恶。
子曰。天下国家。可均也。爵禄。可辞也。白刃。可蹈也。中庸。不可能也。子路问强。子曰。南方之强与。北方之强与。抑而强与。宽柔以教。不报无道。南方之强也。君子居之。衽金革。死而不厌。北方之强也。而强者居之。故君子和而不流。强哉矫。中立而不倚。强哉矫。国有道。不变塞焉。强哉矫。国无道。至死不变。强哉矫。
非真勇。不足以载道。故先举有相之勇为病。后举君子之强为药。全知全仁之勇方名真勇。所以徧超知愚贤不肖之流弊。 有真知真仁真勇者。均天下。亦中庸。辞爵禄。亦中庸。蹈白刃。亦中庸。若源头不清。则毫厘有差。天地悬隔。且道如何是源头。慎独是也。倘不向慎独处讨线索。则管仲之一匡天下。不似大舜乎。原宪之贫。不似箪瓢陋巷乎。子路之死。不似比干乎。思之。 柔能胜刚。故南方亦得称强。所谓忍为力中最也。和则易流。不流方见真强。中立易倚。不著中道。不恃中道而轻两端。方见真强。隐居以求其志。行义以达其道。方见真强笃信好学。守死善道。方见真强。如此之强。岂贤知者之所能过。故曰。过犹不及也。
子曰。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。吾弗为之矣。
素隐是假智行怪。是假仁。积其精神而使后世有述。是假勇。
君子遵道而行。半涂而废。吾弗能已矣。
勇不能守。即仁体不纯。仁不能纯。即知有未及。
君子依乎中庸遁世。不见知而不悔。唯圣者能之。
真智真仁真勇。三德只是一心。一心具足三德。全修合性。故名为依。唯圣与圣。乃能知之。下劣不知。为实施权。脱珍御敝。慈室忍衣。是名不悔也。此上。一往皆是辨真伪。别是非。以开圆解。而行位之要。亦不外是矣。
【补注】慈悲忍室者。妙法莲华经云。如来室者。大慈悲心是。如来衣者。和柔忍辱是。如来座者。一切法空是。
【三确示修行榜样。
又为四。初举大道体用。以示所修。二指忠恕素位自迩自卑。以为能修。三引舜文武周。以作标榜。四引答哀公问。结成宗要。
今初】。
君子之道。费而隐。夫妇之愚。可以与知焉。及其至也。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。夫妇之不肖。可以能行焉。及其至也。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。天地之大也。人犹有所憾。故君子语大。天下莫能载焉。语小。天下莫能破焉。诗云。鸢飞戾天。鱼跃于渊。言其上下察也。君子之道。造端乎夫妇。及其至也。察乎天地。
道。不偏属君子。而君子方能合道。故称君子之道。可见一部中庸。只重修道之教也。此约因行。故名君子之道。后约果位。故又名圣人之道。亦名至诚之道。其实无二道也。 与知与能处。即是不知不能处。不知不能处。正在与知与能处。非有浅深如眼知色。耳知声。鼻知香。舌知味。身知触。意知法。眼能见。耳能闻。鼻能嗅。舌能尝。身能觉。意能知。非夫妇可以与知与能者乎。眼何以能见。耳何以能闻。乃至意何以能知。非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者乎。法法皆然。人自不察。是故与知与能。皆是费处。即皆是隐处。不知不能。皆是隐处。即皆是费处也。圣人不知不能。天地犹有所憾。所以唯佛与佛。乃能究尽诸法实相。诸法之权。即隐是费。诸法之实。即费是隐。大亦不可破。小亦不可载。悟得此理。方许知费而隐。 鸢飞鱼跃。即是不知不能之至道。故宗门云。三世诸佛不知有。狸奴白牯郤知有。
【补注】道即所率之性。此性平等。圣人君子不多。愚夫妇鸢鱼不少。故曰费。费犹遍也。视之不见。听之不闻。故曰隐。鸢鱼之性。亦是无量无边。故曰小亦莫能载。心佛及众生。是三无差别。故曰大亦莫能破。
【二指忠恕素位自迩自卑。以为能修。】
子曰。道不远人。人之为道而远人。不可以为道。
世人安于卑陋。妄以君子之道为远。犹众生妄以佛道为远。而高推圣境也。讵知法界不离一心。何远之有。
诗云。伐柯伐柯。其则不远。执柯以伐柯。睨而视之。犹以为远。故君子以人治人。改而止。
人人本具。故云以人治人。即指自治之法。非谓治他人也。改者。去逆修而成顺修。
忠恕。违道不远。施诸己而不愿。亦勿施于人。
忠者。无人无我。道之本体也。恕者。以人例我。以我推人。修之方便也。故曰违道不远。
君子之道四。丘未能一焉。所求乎子。以事父。未能也。所求乎臣。以事君。未能也。所求乎弟。以事兄。未能也。所求乎朋友。先施之。未能也。庸德之行。庸言之谨。有所不足。不敢不勉。有余。不敢尽。言顾行。行顾言。君子胡不慥慥尔。
为子止孝。为臣止敬。为弟止恭。为友止信。总一中庸。随境各有异义。义虽差别。体即无差。无差而差。故名庸。差即无差。故名中。
君子素其位而行。不愿乎其外。
一切富贫等位。皆是自心所现境界。故名其位。心外别无少法可得。故不愿其外。
素富贵。行乎富贵。素贫贱。行乎贫贱。素夷狄。行乎夷狄。素患难。行乎患难。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。
观一切境。无非即心自性。富贵亦法界。贫贱亦法界。夷狄患难亦法界。法界无行。无所不行。一心三观。触处圆明。不离境以觅心。故无境不入。善即境而悟心。故无不自得。
在上位。不陵下。在下位。不援上。正己。而不求于人。则无怨。上不怨天。下不尤人。
下合六道众生。与诸众生同一悲仰。故不陵。上合十方诸佛。与佛如来同一慈力。故不援。知十法界。皆即我之本性。故正己而不求人。
故君子居易以俟命。小人行险以儌幸。
居易。即是慎独。不慎独。便是行险。
子曰。射有似乎君子。失诸正鹄。反求诸其身。
射而不中。未有怨天尤人者。
君子之道。辟如行远。必自迩。辟如登高。必自卑。诗曰。妻子好合。如鼓瑟琴。兄弟既翕。且乐且耽。宜尔室家。乐尔妻孥。子曰。父母其顺矣乎。子曰。鬼神之为德。其盛矣乎。视之而弗见。听之而弗闻。体物而不可遗。使天下之人。齐明盛服以承祭祀。洋洋乎。如在其上。如在其左右。诗曰。神之格思。不可度思。矧可射思。夫微之显。诚之不可掩。如此夫。
妻子兄弟父母。皆迩也。鬼神。即远也。以此合妻子。和兄弟。顺父母。即以此格鬼神。可谓远自迩。高自卑也。人以诚格鬼神。鬼神亦以诚而使人事之如在。非诚不足以为感。非诚不足以为应。非离感而有应。非离应而有感。开而会之。即所谓诸佛心内众生。时时成道。众生心内诸佛。念念证真也。 诚字。双就感应上论。一诚无二诚。即是真如之性。
【三引舜文武周。以作标榜。皆以孝字为主。次明修道以仁。后云亲亲为大。可见最迩无如孝。最远亦无如孝。佛经云。孝名为戒。孝顺至道之法。故知儒释二教。入门大同。但孝有世出世间之异耳。】
子曰。舜其大孝也与。德为圣人。尊为天子。富有四海之内。宗庙飨之。子孙保之。故大德。必得其位。必得其禄。必得其名。必得其寿。故天之生物。必因其材而笃焉。故栽者培之。倾者覆之。诗曰。嘉乐君子。宪宪令德。宜民宜人。受禄于天。保佑命之。自天申之。故大德者必受命。
全重在德为圣人一句。果能德为圣人。纵令不为天子。不有四海。不崇九庙。不满四旬。而其位。其禄。其名。其寿。元在。所谓先天而天弗违。乃名受命也。
子曰。无忧者。其惟文王乎。以王季为父。以武王为子。父作之。子述之。武王缵大王。王季。文王之绪。壹戎衣。而有天下。身不失天下之显名。尊为天子。富有四海之内。宗庙飨之。子孙保之。武王末受命。周公成文武之德。追王大王王季。上祀先公。以天子之礼。斯礼也。达乎诸侯大夫。及士庶人。父为大夫。子为士。葬以大夫。祭以士。父为士。子为大夫。葬以士。祭以大夫。期之丧。达乎大夫。三年之丧。达乎天子。父母之丧。无贵贱。一也。
虽赞文王。即是赞武周之孝。武周之孝。全由文王止孝止慈得来。
子曰。武王周公。其达孝矣乎。夫孝者。善继人之志。善述人之事者也。
善继善述。须与时措之宜。参看。须从慎独时中处。发源。
春秋。修其祖庙。陈其宗器。设其裳衣。荐其时食。宗庙之礼。所以序昭穆也。序爵。所以辨贵贱也。序事。所以辨贤也。旅酬下为上。所以逮贱也。燕毛。所以序齿也。践其位。行其礼。奏其乐。敬其所尊。爱其所亲。事死如事生。事亡如事存。孝之至也。郊社之礼。所以事上帝也。宗庙之礼。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。郊社之礼。禘尝之义治国。其如示诸掌乎。
末节两个所以字。正是礼中之义。由知天知人。以修身事亲。由事亲修身。以合天道之诚。方是事帝祀先之义。否则牺牲玉帛。可为礼乎。
【四引答哀公问。结成宗要。】
哀公问政。子曰。文武之政。布在方策。其人存。则其政举。其人亡。则其政息。人道敏政。地道敏树。夫政也者。蒲卢也。故为政在人。取人以身。修身以道。修道以仁。仁者。人也。亲亲为大。义者。宜也。尊贤为大。亲亲之杀。尊贤之等。礼所生也。
【补注】为政在人。取人以身。修身以道。修道以仁。四句是全部政治学。通古今。达万国。不可改也。
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。思修身。不可以不事亲。思事亲。不可以不知人。思知人。不可以不知天。
知天。谓悟性真也。知人。谓亲师取友。以开智慧也。事亲。为修身第一务。即躬行之始也。知天。为法身。知人。成般若。事亲修身。为解脱。
天下之达道五。所以行之者三。曰君臣也。父子也。夫妇也。昆弟也。朋友之交也。五者。天下之达道也。知。仁。勇三者。天下之达德也。所以行之者。一也。
悟性具三德。则三非定三。而三德宛然。正显圆行。必由圆解。解性行本一。随以三德。而行五达也。
或生而知之。或学而知之。或困而知之。及其知之。一也。或安而行之。或利而行之。或勉强而行之。及其成功。一也。
生知安行。亦是修德。亦是以人合天。但省力耳。即知。即行。所知者。即法身之一。一必具三。能知者。即般若。般若亦三。所行者。即性具之事。事亦具三。能行者。即妙修之功。功亦具三。惟种种三。三不离一。所谓非一非三。而三而一。
好学近乎知。力行近乎仁。知耻近乎勇。
知仁勇。为真修。好学力行知耻。为缘修。故但云近。除郤生知安行一辈。其余二辈。都要从缘修起。
知斯三者。则知所以修身。知所以修身。则知所以治人。知所以治人。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。
缘修。亦是全性所起。故悟性具缘修。则一了百当。
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。曰修身也。尊贤也。亲亲也。敬大臣也。体群臣也。子庶民也。来百工也。柔远人也。怀诸侯也。修身。则道立尊贤。则不惑。亲亲。则诸父昆弟不怨。敬大臣。则不眩。体群臣。则士之报礼重。子庶民。则百姓劝来百工。则财用足。柔远人。则四方归之。怀诸侯。则天下畏之。齐明盛服。非礼不动。所以修身也。去谗远色。贱货而贵德。所以劝贤也。尊其位。重其禄。同其好恶。所以劝亲亲也。官盛任使。所以劝大臣也。忠信重禄。所以劝士也。时使薄敛。所以劝百姓也。日省月试。既禀称事。所以劝百工也。送往迎来。嘉善而矜不能。所以柔远人也。继绝世举废国。治乱持危。朝聘以时。厚往而薄来。所以怀诸侯也。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。所以行之者。一也。
九经。无非性具。悟性。方行九经。故曰行之者一。
【补注】华严经云。心如工画师。能画诸世间。五蕴悉从生。无法而不造。又云。若人欲了知。三世一切佛。应观法界性。一切唯心造。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。
凡事豫。则立。不豫。则废。言前定。则不跲。事前定。则不困。行前定。则不疚。道前定。则不穷。
先开圆解。随起圆行。圆解不开。不名为豫。故下文直指明善。为诚身之本。
在下位不获乎上。民不可得而治矣。获乎上有道。不信乎朋友。不获乎上矣。信乎朋友有道。不顺乎亲。不信乎朋友矣。顺乎亲有道。反诸身不诚。不顺乎亲矣。诚身有道。不明乎善。不诚乎身矣。
此节。与前故君子节。参看。便见其妙。前云知天。即是今明善。前以事亲。为修身之要。今以诚身。为顺亲之本。前以知人。居事亲之先。今以顺亲。居信友之先。前约进修。今约功效。逆顺相成。而皆以圆解为先。学者可不以开圆解。为急务乎。 在下位。不独指士庶人说。诸侯在天子之下。天子在上帝之下。人为下位。天为上位。以人道合天道。乃名获乎上耳。 佛法释者。不得佛道。不能度生。不合菩萨所行之道。不成佛道。不以持戒。孝顺父母师僧三宝。不合菩萨所行之道。不信一体三宝。不能持无上戒。不悟本来佛性。不能深信一体三宝也。
诚者。天之道也。诚之者。人之道也。诚者。不勉而中。不思而得。从容中道。圣人也。诚之者。择善而固执之者也。
此非以天道人道并陈。乃归重于人道合天耳。谓除非不勉不思。方是天然圣人。世间决无天然之圣。必须择善固执。只要修到极则。自然彻证本性矣。此。已为下文圆位张本。而又必从前文圆解发来。最宜深思。问曰。如伏羲等圣。惠能等祖。岂不是天然之圣。答曰。宗镜云。直饶生而知之。亦是多生闻熏成种。或乃诸圣本愿冥加。
博学之。审问之。慎思之。明辩之。笃行之。
王阳明曰。问。思。辩。行。皆所以为学。未有学而不行者也。如言学孝。则必服劳奉养。躬行孝道。而后谓之学。岂徒悬空口耳讲说乎。学射。则必张弓挟矢。引满中的。学书。则必伸纸执笔。操觚染翰。尽天下之学。未有不行而可以言学者。则学之始。固已即是行矣。笃者。敦实笃厚之意。已行矣。而敦笃其行。不息其功之谓耳。盖学之不能无疑。则有问。问。即学也。即行也。又不能无疑。则有思。思。即学也。即行也。又不能无疑。则有辩。辩。即学也。即行也。辩既明矣。思既慎矣。问既审矣。学既能矣。又从而不息其功焉。斯之谓笃行。非谓学问思辩之后。始措之于行也。
有弗学。学之弗能。弗措也。有弗问。问之弗知。弗措也。有弗思。思之弗得。弗措也。有弗辩。辩之弗明。弗措也。有弗行。行之弗笃。弗措也。人一能之。己百之。人十能之。己千之。
此特为困知勉行者。示一下手之方。盖以末世之中。学知利行者。亦不可多得。直须如此明善以诚其身。方为修道之教。方能灭命之妄。以合天真。
【补注】观有弗学。有弗问。有弗思。有弗辨。有弗行五句。可知博学是要专中求博。非以杂学为博也。专而能勤。勤而能久。未有不成者也。人一能之己百之。人十能之己千之。是孔门修行秘诀。亦是三世诸佛修行秘诀。妙法莲华经授学无学人记品。佛云。诸善男子。我与阿难等。于空王佛所。同时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。阿难常乐多闻。我常勤精进。是故我已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译云。无上正等正觉。
果能此道矣。虽愚必明。虽柔必强。
二必字。与果字。相照。所谓吾今为汝保任此事。终不虚也。古人云。但办肯心。决不相赚。读者勉之。
【四广陈明道合诚。拟于圆位。】
自诚明。谓之性。自明诚。谓之教。诚。则明矣。明。则诚矣。
自诚明者。犹大佛顶经所谓。性觉必明。此则但有性德。而无修德。凡圣平等。不足为贵。直须以始觉合本觉。自明而诚。则修德圆满。乃为修道之教。此下二句。皆承此句说去。谓自明而诚。诚极。则明亦极。是妙觉寂照之义。单指修德极果言之。又即正在明善之时。明则必诚。是等觉以下照寂之义。乃约修德从因至果言之。故此二句皆约教说。不取但性。为诚则明也。盖但性无修。不免妄为明觉。郤成生灭之始矣。
惟天下至诚。为能尽其性。能尽其性。则能尽人之性。能尽人之性。则能尽物之性。能尽物之性。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可以赞天地之化育。则可以与天地参矣。
【补注】竖穷三际。横遍十方。乃可谓尽。然非佛莫能言。虽圣人有所不知。其时佛法未来。众生机感之大无过于天地化育。故中庸所言。亦止于是。否则无征不信。不信民弗从。宋相张商英云。吾惟学佛。然后知儒。诚哉是言也。愚而拒佛。便是自小。韩欧程朱诸贤。当早自悲哀忏悔。奈何后人犹效之乎。
此至诚。即是明善以诚其身。修德功极。究竟证于性体者也。故曰为能尽其性。尽字。全约修道之教。不可但约性德。然只说到与天地参。便是儒门狭小之处。若知空生大觉中。如海一沤发。则佛道可阶矣。
【补注】己性。人性。物性。乃至天地之化育。皆是一性。故一尽而无不尽。与天地参。即是与十方世界不二。
其次致曲。曲能有诚。诚则形。形则著。著则明。明则动。动则变。变则化。唯天下至诚。为能化。
须观介尔有心。三千具足。方是致曲。曲能有诚的工夫。连用几个则字。正显约机虽钝。约教并圆也。致字。是妙观之功。曲字。是所观事境。诚字。是所显理谛。形。著。明。三字。在观行位。即初中后三心。动字。在相似位。变字。在分真位。化字。在究竟位。
至诚之道。可以前知。国家将兴。必有祯祥。国家将亡。必有妖孽。见乎蓍龟。动乎四体。祸福将至。善。必先知之。不善。必先知之。故至诚如神。
既致曲而到至诚之地。则必先知如神。岂俟祯祥妖孽。蓍龟动体。而后知哉。妖祥之验。蓍龟之设。不过为愚者决疑。
诚者。自成也。而道。自道也。诚者。物之终始。不诚无物。是故君子诚之为贵。诚者。非自成己而已也。所以成物也。成己。仁也。成物。知也。性之德也。合外内之道也。故时措之宜也。
前明致曲。乃到至诚。恐人谬谓诚是修成。不是性具。故今明诚者自成。即所谓天然性德也。又恐人谬谓性德止有正因。不具缘了二因。故今明道亦自道。所谓全性起修。全修在性也。又虽说性修。皆本无作。人谁知此本具性修。故又即事指点。谓一切根身器界之物。无不从此诚出。无不还归此诚。故诚。乃是物之终始。若谓诚理是无。则一切物从何而有。现见有物。即知有诚。既本有诚。则必诚之为贵矣。有性无修。性何足贵。贵在修能显性耳。性既物我所同。故诚之者。亦必物我俱成。成己。宜云是知。以成即物之己。故名为仁。成物。宜云是仁。以成即己之物。故名为知。若己若物。无非一性。若修若性。果皆名德。事理不二。谛智一如。物我无分。果因交彻。故名合外内之道也。四悉益物。权实随机。尽于未来。无有穷尽。故名时措之宜。
故至诚无息。不息则久。久则征。征则悠远。悠远则博厚。博厚则高明。
诚理。本自竖穷横徧。今致曲者。致到至诚地位。自然彻证竖穷横徧之性。故至诚无息。乃至博厚高明。体用无不竖穷横徧也。
博厚。所以载物也。高明。所以覆物也。悠久。所以成物也。博厚配地。高明配天。悠久无强。
用处既皆竖穷横徧。所以载覆成物。能与天地合德。此言与天地合德。亦且就人间分量言耳。实则高天厚地。皆吾依报之一尘。
如此者。不见而章。不动而变。无为而成。
如此者三字。牒前致曲之人。致到极处。内证诚之全体。外得诚之大用。则全体即用。全用即体。故曰不见而章等也。
天地之道。可一言而尽也。其为物不贰。则其生物不测。
诚理。全体即具大用。人证之而内外一如。天地亦得此理。而体用不二。为物不贰。即是体。生物不测。即是用。由揽全体。故具全用。观心释者。观一念中所具国土千法。名为天地。为物不贰。正是一切惟心。若非惟心。则天是天。地是地。安得不贰。
天地之道。博也厚也。高也明也。悠也久也。
天地全是一诚。故各全具博厚高明悠久六义。若以博厚单属地。高明单属天。即与前分配之文何别。何必更说。且与为物不贰之旨有妨矣。思之。
今夫天。斯昭昭之多。及其无穷也。日月星辰系焉。万物覆焉。今夫地一撮土之多。及其广厚。载华岳而不重。振河海而不泄。万物载焉。今夫山。一卷石之多。及其广大。草木生之。禽兽居之。宝藏兴焉。今夫水。一勺之多。及其不测。鼋鼍蛟龙鱼虌生焉。货财殖焉。
昭昭一撮一卷一勺之性。即是无穷广厚广大不测之性。即于昭昭中能见无穷者。乃可与言博厚高明悠久之道。否。则落在大小情量。全是徧计妄执而已。所以文中四个多字。指点令人悟此昭昭一撮之法界不小。无穷广厚之法界不大也。
诗云。维天之命。於穆不已。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。於乎不显。文王之德之纯。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。纯亦不已。
此命字。与首篇命字不同。直指天道无息。假名为命耳。不已。即无息。无息。即诚体。天得之而为天者。以此。岂以苍苍者为天哉。又若未有修德。则迷天成命。如水成冰。既有修德。则悟命成天。如冰还成水。一则全真是妄。一则全妄是真也。不显。即穆。穆。深远之意。若作岂不显释者。谬。纯。即不已。不已。即无息。以人合天。以修合性。斯之谓也。
大哉。圣人之道。洋洋乎。发育万物。峻极于天。优优大哉。礼仪三百。威仪三千。
惟圣人能以教修道。而证全性之理。故直名为圣人之道。洋洋优优。俱是性具之道。故同是大。洋洋。亦入无间。优优。亦极无外。不可偏释。
待其人而后行。故曰苟不至德。至道不凝焉。
因至德方凝至道。所以道必属于圣人。
故君子尊德性。而道问学。致广大。而尽精微。极高明。而道中庸。温故。而知新。敦厚。以崇礼。
性虽具德。由修方显。以修显性。名曰德性。无修。则性何足贵。修。则性显而尊。故欲尊德性。必道问学。然欲道问学。必尊德性。不尊德性。不名真问学也。广大。精微。高明。中庸。故。新。厚。礼。皆性德也。致。尽。极。道。温。知。敦。崇。皆道问学以尊之者也。若欲备知其义。具在性学开蒙。
【补注】澫益大师灵峰宗论载大师性学开蒙答问一篇。最为详尽。学者当求读之。今录其平论朱陆二公学说一段云。象山意谓不尊德性。则问学与不问学皆无用。但能尊其德性。即真问学。犹吾佛所谓胜净明心。不从人得。何藉劬劳。肯綮修证。亦犹六祖本来无物。又即孔子吾道一以贯之也。是将尊德性摄问学。非恃德性而废问学。故得为名贤也。紫阳意谓若不道问学。虽高谈德性。如所谓理佛。非关修证。必道问学。以成至德。方可凝其率性之道。犹吾佛所谓菩提涅槃。尚在遥远。要须历劫辛勤修证。亦犹神秀时时拂拭。又即孔子庸德之行。庸言之谨。下学而上达也。是将问学尊德性。非徒问学而置德性。亦得为名贤也。然则悟象山之所谓德性。问学已道。悟紫阳之所谓问学。德性自尊。可谓是则俱是。而象山似顿悟。较紫阳之渐修。当胜一筹。然执象山之言而失旨。则思而不学。与今世狂禅同陷险坑。孔子谓之曰殆。执紫阳之言而失旨。则学而不思。与今世教律同无实证。孔子谓之曰罔。可谓非则俱非。而无实证者。尚通六趣。陷险坑者。必堕三途。象山之流弊。亦较紫阳倍甚。若就二公之学。以救二公之徒。亦有两番。一逆救。以象山之药。治紫阳之病。以紫阳之药。救象山之病。二顺救。执象山之言者。为申象山真旨。执紫阳之言者。为申紫阳真旨。终不若向初义打透。则二病不生。二药无用矣。又云。德性二字。已含性修因果旨趣。而广大精微等。皆德性所具之义趣。致之尽之。乃至崇之。皆道问学者之妙修耳。尊此德性。方道其问学。道此问学。方尊其德性。否则性近习远。沦于污下。犹所谓法身流转五道。为众生矣。然德性广大。谓其洋洋发育也。精微谓其优优百千也。高明谓其位天育物也。中庸谓其不离子臣弟友之间也。故谓其禀自初生也。新谓其经纶参赞也。厚谓父子君臣等皆天性所定也。礼谓仰事俯育等皆人事应尔也。世有广大而不精微者。如海鱼身长若干由旬。荡而失水。蝼蚁得意。有即广大而精微者。如阿修罗王。变身与须弥齐。复能幻入蕅丝孔。德性亦尔。虽洋洋峻极。而复举体摄入一威仪。随举一小威仪。全具德性。非德性少分也。世有精微而不广大者。如玩器等。微妙精巧。不堪致用。有即精微而广大者。如摩尼珠。圆明清净。不过分寸。置之高幢。四洲雨宝。德性亦尔。虽百千经曲。而随拈其一。皆全具位育功能。非少分功能也。世有高明而不中庸者。如夏日赫盛。不可目视。有即高明而中庸者。如诸佛光明胜百千日。而触者清凉。德性亦尔。上达即在下学。位天育物之极致。不离庸言庸行之家风。世有中庸而不高明者。如乡党善人。可狎可欺。有即中庸而高明者。如时中之圣。温而厉。德性亦尔。下学全体上达。洒扫应对之节。即具旋乾转坤之用。世有故而不新者。如衣敝不堪复御。有故而尝新者。如上古瑶琴。一番摩抚一番音。德性亦尔。出生一切道德文章经纶事业。不可穷尽。世有新而不故者。如美食不可再列。有新而常故者。如春至花开。树未尝改。德性亦尔。虽出一切经纶事业道德文章。而体尝如故。世有厚而非礼者。如牛犊相随。殷然天爱。而罔知仪节。有厚而即礼者。如孝子事亲。冬温夏凊。昏定晨省。出于至性。匪由勉强。德性亦尔。虽率其天真。自有礼节。世有礼而非厚者。如六国事秦。势不得已。有礼而即厚者。如孔子拜下。尽礼非谄。德性亦尔。虽百千经曲。绝非强设。又致广大而不尽精微者。亦自有博学多闻。与则半是。夺则全非。以既不精微。即于广大不能致故。尽精微而不致广大者。亦自谓一门深入。与亦半是。夺亦全非。以既不广大。则于精微不能尽故。极高明而不道中庸者。亦自谓豁达大度。然离中庸。而别拟高明。便不名极。道中庸而不极高明者。亦自谓言行相顾。然舍高明而安于卑陋。非君子之道。温故而不知新者。亦自谓守其德性。而德性岂如此之痴顽。知新而不温故者。亦自谓日有增长。然如沟浍可立待其涸。敦厚而不崇礼者。亦自谓率其本真。未免同人道于牛马。崇礼而不敦厚者。亦自谓举止有式。反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。故必了知广大精微等无非德性。皆须道问学以尊之。则全修在性。全性起修。既非二致。那偏重轻。斯为超出是非两关。全收二公之长。永杜二公流弊者也。
是故居上不骄。为下不倍。国有道。其言足以兴。国无道。其默足以容。诗曰。既明且哲。以保其身。其此之谓与。
不骄不倍等。即是时措之宜。又下同悲仰。故不骄。上合慈力。故不倍。机熟。则为圣说法。四悉益物。故足兴。机生。则为圣默然三昧观时。故足容。知实理为明。知权理为哲。自利利他为保身。犹易传中保合太和之保。
子曰。愚而好自用。贱而好自专。生乎今之世。反古之道。如此者。裁及其身者也。
好自用。是骄。好自专。是倍。生今反古。是不知时措之宜。栽及其身。是不能保身。佛法释者。不知权实二智。不知四悉善巧。必有自害害他之失。
非天子。不议礼。不制度。不考文。今天下车同轨。书同文。行同伦。虽有其位。苟无其德。不敢作礼乐焉。虽有其德。苟无其位。亦不敢作礼乐焉。子曰。吾说夏礼。杞不足征也。吾学殷礼。有宋存焉。吾学周礼。今用之。吾从周。
佛法释者。礼。是体义。拟法身德。度。是方法。拟解脱德。文。是能诠。拟般若德。三德常乐秘密之藏。惟佛一人。能开能示。后世祖师。传佛心印。假使离经一字。即同魔说。所谓同轨同文同伦也。夫有位无德。是迹高本下。有德无位。是本高迹下。今之本迹俱下。而辄非佛经。自撰语录。罪何如哉。
王天下有三重焉。其寡过矣乎。
佛法释者。得法国土。王于三界。自悟三谛。而证三德。以此三谛。立一切法。破一切法。统一切法。方无过咎。
【补注】三谛三观三德。详见上编始终心要解。
上焉者。虽善无征。无征。不信。不信。民弗从。下焉者。虽善不尊。不尊。不信。不信。民弗从。
佛法释者。过去诸佛。机感已尽。未来诸佛。机缘未熟。所以化导为难。又约教释者。单提向上第一义谛。契理而未必契机。名为虽善无征。单赞散善。及戒定等。逗机而未必出世。名为虽善不尊。
故君子之道。本诸身。征诸庶民。考诸三王而不缪。建诸天地而不悖。质诸鬼神而无疑。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。质诸鬼神而无疑。知天也。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。知人也。
本诸身者。身证三德秘藏。秘藏乃本性所具也。征诸庶民者。一切众生。皆有三佛性也。考不缪者。过去诸佛道同也。建不悖者。依正无非三谛。又以性为天。则修不悖性也。质无疑者。十法界无非一性也。举鬼神为言端。显界异而理不异耳。俟不惑者。未来诸佛道同也。质鬼神。是约十法界同性。故曰知天。俟圣人。是约佛法界同修。故曰知人。
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。行而世为天下法。言而世为天下则。远之则有望。近之则不厌。
动。即意轮不思议化。行。即身轮不思议化。言。即口轮不思议化。世为天下。显其竖穷横徧也。
诗曰。在彼无恶。在此无射。庶几夙夜。以永终誉。君子未有不如此。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。
无恶无射。即是有望不厌耳。如此二字。只重在本诸身。既本诸身。自能征。考。建。质。且俟。自具三轮不思议化。蚤者。操其券于己。不求验于人也。诗称永终。文结蚤有。始终总不离一诚体。
仲尼祖述尧舜。宪章文武。上律天时。下袭水土。
前文明仲尼从周。而以三重归诸王天下者。今又恐人不达。谓此大事因缘。惟在王天下人。不知时之与位。虽有差别。而本身征民之德。三轮不思议用。无差别也。故今特明一介匹夫之仲尼。然其考不缪。建不悖。质无疑者。如此可见此道人人有分。个个不无。
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。无不覆帱。辟如四时之错行。如日月之代明。万物并育而不相害。道并行而不相悖。小德川流。大德敦化。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。
万物并育。道并行。喻性具性量。即是性体。小德川流。喻性体性量。即是性具。大德敦化。喻性具性体。即是性量。此赞天地。即赞仲尼。而文字出没变化。绝无痕迹。
唯天下至圣。为能聪明睿知。足以有临也。宽裕温柔。足以有容也。发强刚毅。足以有执也。齐庄中正。足以有敬也。文理密察。足以有别也。
人能修德如仲尼。即为天下至圣。既为至圣。即具聪明睿知等德。既具此德。即足以有临有容。乃至有别。奚必居位。方名王者。故大学云。自天子以至于庶人。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。应知至圣至诚。皆吾人自心所具极果之名。不可看属他人也。
溥博渊泉。而时出之。溥博如天。渊泉如渊。见。而民莫不敬。言。而民莫不信。行。而民莫不说。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。施及蛮貊。舟车所至。人力所通。天之所覆。地之所载。日月所照。霜露所队。凡有血气者。莫不尊亲。故曰配天。
见。言。行。即时出也。亦即三轮不思议化也。对下文配合。则如天。为中。如渊。为空。见言行之时出。为假。又溥博渊泉。是理体。时出之。是事用。理中本具三谛。束三为二。名曰空中。事中亦具三谛。束三为一。但名为假也。
唯天下至诚。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。立天下之根本。知天地之化育。夫焉有所倚。
既是至圣。则已究竟尽性。亦名至诚圣。约能证之智。即大菩提诚。约所证之理。即大涅槃。涅槃。名秘密藏。圆具三谛。大经。是俗谛大本。是真谛化育。是中谛。经纶之。立之。知之。是一心三智也。举一即三。言三即一。不著二边。不著中道。故无所倚。
肫肫其仁。渊渊其渊。浩浩其天。
三谛皆能立一切法。故皆肫肫。同名为仁。三谛皆能破一切惑。故皆渊渊。同名为渊。三谛皆能统一切法。故皆浩浩。皆名为天。三个其字正显虽由修道而证。实皆性具也。
苟不固聪。明。圣。知。达天德者。其孰能知之。
聪明圣知。而达天德。全悟真因。而成果觉。全以果觉。而为真因者也。惟佛与佛。乃能究尽诸法实相。信然信然。
【五结示始终奥旨。拟于流通。】
诗曰。衣锦尚絅。恶其文之著也。故君子之道。闇然而日章。小人之道。的然而日亡。君子之道。淡而不厌。简而文。温而理。知远之近。知风之自。知微之显。可与入德矣。
背尘合觉。守于真常。始则不为物转。弃外守内。后则静极光通。便能转物。故闇然而日章。若不向真妄源头悟彻。不向圆通本根下手。而泛滥修习。即所谓的然而日亡也。正因缘境。名为淡。一心三观。名为简。始终修习。名为温。境中本具妙谛。故淡而不厌。三观摄一切法门皆尽。故简而文。修习从因至果。具足差别智断。条然不乱。故温而理。介尔有心。可谓至近也。三千具足。可谓远矣。成佛而名闻满十方界。可谓道风遐布也。由悟圆理。圆修。圆证。以为其本。可谓风所自矣。初心一念修习三观。可谓至微也。即能具足一切究竟功德。可谓显矣。此节重在三个知字。正是妙悟之门。
诗云。潜虽伏矣。亦孔之昭。故君子内省不疚。无恶于志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。其唯人之所不见乎。
此结示从妙悟而起妙修。即慎独工夫也。
诗云。相在尔室。尚不愧于屋漏。故君子不动而敬。不言而信。诗曰。奏假无言。时靡有争。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。不怒而民威于鈇钺。诗曰。不显惟德。百辟其刑之。是故君子笃恭。而天下平。
此三节。结示由慎独而致中和。遂能位天地。育万物也。
诗云。予怀明德。不大声以色。子曰。声色之于以化民。末也。诗曰。德輶如毛。毛犹有伦。上天之载。无声无臭。至矣。
此总结示位天育物之中和。即是性具之德。虽复修至究竟。恰恰合于本性。不曾增一丝毫也。
章初天命之谓性。率性之谓道。是明不变随缘。从真如门。而开生灭门也。修道之谓教一语。是欲人即随缘而悟不变。从生灭门。而归真如门也。一部中庸。皆是约生灭门。返妄归真。修道之事。虽有解行位三。实非判然三法。一一皆以真如理性。而为所悟所观所证。直至今文。结归无声无臭。可谓因果相符。性修不二矣。但此皆用法华开显之旨。来会权文。令成实义。不可谓世间儒学。本与圆宗无别也。观彼大孝至孝。未曾度亲成佛。尽性之极。不过与天地参。则局在六合之内。明矣。读者奈何坚执门庭。漫云三教究竟同耶。若欲令究竟同。除是开权显实。开迹显本。则又必归功法华。否则谁能开显。令与实相不相违背。思之思之。
中庸直指(终)
【论语点睛补注序】
孔子没。而微言绝。七十子丧。而大义乖。其信然乎。汉儒明于训诂典章。宋儒明于世法义理。皆各有功后来。而于圣言之量未尽也。明澫益大师以佛知见为四书解。而佛儒始通。微言始显。真解也。亦圆解也。四书解者。一论语点睛。二中庸直指。三大学直指。四孟子择乳。择乳亡于兵燹。惜哉。于是印光法师。亟取前之三种。序印而流通之。不慧以论语理深语简。佛法广大精微。学者未易知也。于蕅师所未及未详者。更为补注以明之。夫点睛则圆照之体相用全矣。今所补者。但东云一鳞。西云一爪之敷云尔。或曰。朱子集注无取乎。曰焉得无取。朱子集注。阐世间义理者也。可师也。其采时贤之说。毁佛正法。使人不悟本来佛性。不信因果轮回。善无以劝。恶无以惩。小人无所忌惮。佛教衰而儒教亦熄。此天下大乱所由生也。不可从也。朱子去今千年矣。其精进当不可思议。岂尚拘曩时成见乎。蕅师此解。开出世光明者也。而不离世间法。使人了知本来佛性。深信因果轮回。敦伦而尽分。畏恶而迁善。涤染而修净。佛教昌而儒教益显。非但天下大治所由始。而亦作佛菩萨圣贤自度度他。俾久塞得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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