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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怀瑾老师讲楞严经

发布时间:2019-07-23 14:50:17作者:楞严经修行网

所以玄奘法师翻译经典呢,他本来回来以后,所谓唐僧取经,回来以后,也想照鸠摩罗什法师的那么翻译,可是他不敢:“这样一来啊,恐怕违背了佛的意志。”关于翻译的三个重点:“信”,他自信不够。因此啊,他试试看。第一天试了,照鸠摩罗什法师那个翻译,就是妈妈喂给孩子吃一样,把东西拿到嘴里先嚼烂,自己到了那个境界了,再写出来。他试了一下,夜里就做恶梦,啊!梦得不得了啊!这些鬼神啊都来找他。他第二天起来:阿弥陀佛!不敢!还是照老实翻译。所以一老实翻译啊——《般若经》六百卷。

譬如我们念的《心经》也有五种翻译,我们念的这个是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。有些人考证是玄奘法师——不是的。我们念的“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,观自在菩萨……”是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。那么,譬如念到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”,“色”字念完了;“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”,同这个一样,就过了。照老实翻译怎么翻啊?我们《心经》就不止两百六十个字了:“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受不异空,空不异受;受即是空,空即是受。想不异空,空不异想;想即是空,空即是想。……”哎呀我的妈!那个十八空念下来,你念《般若经》啊,只听到木鱼“空空空,空空空,空空空空空空空!”自己也不晓得念空了。但是他翻的十八空的就是这样,大空小空、内空外空,空空,空空也空,最后我们也变成“嗡(ong )嗡”了!呵,台语讲起来空空变“嗡嗡”了!(众笑)

所以他翻译的经典信是真信啊!确实。大概自己少吃一点营养的啊,自己少吃一点进去了,多吐一点出来,消化就很难了。我们这些孩子们吃的这个佛的这个奶啊,消化就难了!所以玄奘法师这位妈妈,老实是老实啊,老实妈妈有时候带孩子也不大高明!(一笑)所以唯识学他翻译得很老实,可是啊,用那么陈旧的笔调一翻哪,我们研究唯识就更难懂了。

那么,我们讲翻译的困难。那么古人的翻译困难怎么翻译呢?所以译经,我们中国的讲翻译文化的翻译,在中国文化史上非常高明,那外国过去没有。现在,在文化政治组织上有这么一回事,但是没有做到。譬如鸠摩罗什法师翻译,是皇帝主持的,古代君王(当然不是全国的皇帝,这个历史我们不讲了),那么他组织了一个译场(古代叫“译场”,现在等于翻译院)。鸠摩罗什法师翻译,旁边的副教授数数一千多人,和尚、在家人都有,一千多人。一个人在旁边等于两个台子摆起来,梵文原音,他照原音怎么念,那么翻译的(当然鸠摩罗什法师自己正在那里当主席了,坐着)翻译中文,说这一句话中文是个什么意思?大家对不对?中国文字这样对不对?千把人同意了,说:哦,对了!再把它变成中国文字。有时候为了一个字、一句经典、一句话,好几天都通不过。所以译场的翻译是如此庄严、慎重。

就是到了唐代,玄奘法师留学回来,唐太宗还是给他开一个翻译院,这院长谁兼呢?唐太宗的宰相房玄龄兼。实际上这个宰相、这位副皇帝(古代宰相其实就是副皇帝)兼这个翻译院的院长啊,是办总务的、外办杂务的。自己然后把翻译好的书看一道,写个报告给皇帝送上。等于说通过了、传过了。所以玄奘法师的译场的翻译当时还有外教徒,譬如景教,这个景教唐代就来了,就是天主教的前身。唐代、唐朝很多宗教啊!还有个祅教——这个“祅”读“显”,祅教,不是妖教哦!不是妖怪的妖,这个字念“显”,不要念错。——祅教等于说也还不是老的犹太教,这个是波斯一带的宗教。还有些法术,这些宗教都来了。景教就是天主教、老基督教,唐太宗也给他在广州:好,你们来传教,可以啊!所以我们从古以来中国文化对宗教都是大度包容的,反正你劝人为善,总管好的。哪一个教理高深、哪一个好坏,那是另外一个问题。所以唐太宗给景教在广……[ 断录]

法师们把佛经翻过来,把中国的名经像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,他翻译成梵文送到印度去。印度当时流行,后来没有了。

所以讲到这个翻译有如此之难!但是那么难的工作,所有佛经翻译的高明,除了鸠摩罗什法师以外很少,很少有高明的。两本经文学很高的,一个是《圆觉经》,一个是《楞严经》,文学境界都很高。可是梁启超他们因为文学境界太高了,都怀疑是伪书。那么,我们如果站在一个宗教徒的立场,只能说:“阿弥陀佛!罪过啊!罪过啊!”哈,只能如此了!有什么办法呢!

那么,这是介绍这一本经典被人推崇、被人怀疑的一面。

那么,这本经典不管它被人推崇或被人怀疑,我们要想真正求证佛法的修行的法门,要想真达到净土念佛而如何证得往生西方极乐世界,如何证到花开见佛境界,也非研究《楞严经》不可!要想参禅明心见性,非研究《楞严经》不可!要想成就密宗的什么各种成就法门,也非研究它不可!这一部经典所包含之伟大,实在是无比!

可是因为大家有毁谤它的,所以这部经现在受了一点点影响。不过不会受大影响。譬如像我个人来讲,我很不服气这些人啊,随便讲考据,因为我这个人啊,头脑昏聩,不大喜欢考据。认为考据是很重要,但是考据出来绝对是这样吗?我不相信。尤其现在的考据靠古人的骨头啊,拿古代的剩下来的死人的一点资料拿来,就断定几千年之前的人就是这个样子,太靠不住了!我们的考据我们自己看,去年的事情我们自己还记得记不得?你在哪里说过一句什么话,你做一个什么动作?自己都考据不出来。不要说去年,前一个月、昨天的事我们想想,自己还要考据呢!还要去读一下考据学,这一回考据到我昨天究竟睡了多久?昨天起来先穿哪一件衣服?刷牙齿先刷左边啊、右边啊?还是先刷我的假牙齿呢,还是先刷我的真牙齿啊?考据考据看?

所以,考据是重要,(但)绝对说拿考据来断定古人就是这样、那样,靠不住!说梦话!所以中国的学问分三种:“义理”,所谓义理就是哲学的,研究道理、学问的道理;“辞章”,就是文学,譬如唐朝考进士,唐宋元明清考进士考文章就是考辞章;“考据”,就是考证。

当然,义理、辞章都需要经过考据。但是现在八十年代变成现在做学问,考据才是学问;辞章呢?中国人现在不会写中文,白话也不通(也许我不会写白话);文言也不通(当然我的文言也不好)。哎呀,现在我不晓得怎么办!自己天天讲中国文化——没有文化!自己文字都没有写通的。

我常常说同学们学问很好,写信都写不通,“南老师”下面两点,我一看看错了,看成“南老二”,“南老二”不晓得写给谁去了!(众笑)像有些人写信,写“老师”——老师写给我啊?叫老师的很多耶!你究竟写给哪个老师?都搞不清楚。说:南老师啊!我想写给你“南老师”,你骂我不对;写“老师”,又不对,那怎么写啊?我说,“亲爱的南怀瑾”就算了吧!(众笑)我说你究竟怎么写,你研究研究看!你是中国人嘛,总要懂得中国的写信嘛!我说学校里究竟教了没有?我们小的时候教育第一步就是先学会这个啊!那个时候读小学的如果信都不会写,老师说你:“信都不会写,你还读个什么书啊?!”就那么困难啊?

现在真的呀,白话信都不会写,要了命!只讲信这个例子,什么都不会写,连一张条子也不会写。不过不能那么看法。我现在告诉老一辈子人,要跟着青年人学,我现在的文章拼命跟你们年轻人学。你觉得不通啊,我现在看看年轻人文章,越来越通;因为他不通的通啊,也是一个逻辑,叫做积非就成是了!把那个错的堆积下来就变成对了。你不能不跟着他对。你老头子们说“我的对,他的不对”;你对?眼睛对着鼻子只一个啊;他们对的是很多眼睛对鼻子都是那么对的呀!那只好跟着这样对,这是真话!所以我现在常常写文章,我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写通;不过我看看年轻人那么写法,我也这样用。

譬如说,“我心中有烦恼、苦闷、讨厌。”——烦恼一点(顿号),苦闷一点,讨厌一点,很通啦!“我心中有烦恼、苦闷、讨厌”,而且还可以变成白话诗,朗诵起来:“我心中——有烦恼、苦闷,讨厌——!”(众笑)哈,这还是朗诵得很好的白话诗!假设照我们古文的写法,那就打手心了,给老师骂死了:烦恼、苦闷、讨厌?苦闷就是烦恼,烦恼就是苦闷;既然不管烦恼苦闷,中间自然有厌恶在内。那么下面就给你批:“衍文”——多余的文字。然后打几个叉叉,第二天还来:信都不会写!文字都不会写!手拿来!打三板!打手心三下。万一你要用了:“我心中有许多烦恼”,那么写诗词体呢,可以。

所以我刚才吃饭也讲,我说这个同学,我在跟一个同学开玩笑,我说最近怎么老是看你生病啊?感冒,这个气候是不好。不过,这个在古文形容,我就给另外一个同学啊,跟老古出版社负责的那一位同学说,我说古文很妙啊!这个人常常生病啊,这多可怜呢!在中国这样讲,白话就讲:这个人常常生病,多可怜!古文只有两个字:“善病”。这多妙啊!善,就等于擅长;常常生病嘛——善病。生病,又常常生病,身体不好,一肚子的烦恼,一天到黑皱着眉头、痛苦,下面两个字:“工愁”。这个愁就已经痛苦了,他说这个人啊,愁到已经比专家了!“工”,工夫到家了。所以你看看,一个人啊一天到黑生病、一肚子的烦恼,在古文写得那么美:某某人是“善病工愁”啊!四个字。现在说这个人、某某人一天到黑烦恼、痛苦、讨厌,而且烦燥、病气,随时糖尿病、高血压、心脏病,各种病都有,白话文这一大堆(众笑)——不是讲笑话哦!

所以讲,我们从白话教育入手,要想来谈中国文化,我常常引用一句上海话(多年不讲,也不会讲了):“谈也不要谈了(讲也不要讲了)!”你没有资格讲嘛!因为你中文看不懂嘛。所以看佛经,我常常鼓励出家同学,我说,第一步,英文固然也重要,你不要想变成文学家。你只上了飞机,你说“我要菜”,叫得来就好了。不要光晓得说“咖啡、咖啡”,喝了一肚子咖啡(众笑),那就不对了!你总要会讲几句,够了,到那里再慢慢学。可是你要以佛学为基础,中国古文先要学好。

这是因为讲到《楞严经》翻译文字之美,讲到这个地方来。

现在我们讲到本经。首先,今天我们研究的方法,因为这一本经啊,我疯开了,把梁启超他们推翻,所以我啊,发了疯!三十年前啊,当时我一个老朋友 杨管北 先生(现在过世了),他说跟我讲:南老师啊!我们两个做个好事。《楞严经》你讲了,我可听了懂了;究竟懂了多少不知道;哎!把它翻译成白话!我说这个事情不能干。中文古文翻白话?我们这本经是当时妈妈这么咬了喂给我们,现在又把胃里吐出来再咬一道变成白话吐出来,那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了!而且很难哪!一个古文翻译,你看“善病工愁”,刚才讲,这是古文。诸位你们很多文学家,白话怎么翻法?只能说“这个人最会生病,而且最会发脾气。”——不对啊!不是“工愁”这个意思。说这个人最会愁?这个话白话不通嘛!怎么叫最会愁呢?这不通嘛!那怎么办呢?所以“善病工愁”这四个字你把它很准确地翻译成白话就很难。这个句子很美啊!——“善病工愁”。

那么痛苦的一个人,看中国文字写得那么美!“善病工愁”你说翻译成白话怎么翻?所以我说我不能干。后来他说:你干吧!我说我干了、这个书翻了,当时我说我也穷,哪个人肯印呢?“哎哎哎!钱都归我出!不管印多少,我来印,只要你翻。”我说真的啊?你肯出钱印书啊?那个时候开始我不主张卖,后来我主张卖了。因为老是要把佛经送,送了以后啊,人家不要的也送,送去了包油条,干什么?卖回来的钱再印别的佛经不是很好吗?何必一定说求功德,光叫人家出钱印经,印完了乱送,送完了以后不晓得到哪里去了!干脆,你要的就来买,再贵的也来买;不要的送给你也不要。我卖回来的钱再印别的经不是蛮好?所以,当时就坐下来翻。翻完了,《楞严经》我看也不敢看,我现在自己的东西看也不敢看。假设我再投个胎来,我看到非骂他不可!一定骂这个姓南的这个家伙:“你这个混蛋!这个东西可以把它翻的啊!”翻成白话完全变了样了,所以我不敢看。现在我假设看看,我一定想重新翻过。但是我如果再把它翻译完了,后天再一看,我又觉得昨天翻译不对了!又要翻了。文字你看到是个小道,古人说文学是“雕虫小技”,雕虫就是雕刻家带一个放大镜,在那个核桃的核子里刻一只船,船里头还有人,那么小、那么细,小小的一个技术。你不要看文字是个雕虫小技呦!你真在那个最细最小的艺术境界雕到最高明的,很难!非常难!难到不得了的难哦!

所以有时候把一个文言翻译成白话,依据经典,把你碍住了,没有办法,只好上去打坐了,什么都不想了!求求佛菩萨帮忙,分一点智慧来。一下灵感一来,管他睡觉都要起来赶快写下来。再躺下来就忘了!睡醒就不能考据了,那就要考古系去了!

所以这个文字啊,这一本经在这里讲过,当时讲在开封斋,我们这里老朋友像萧先生当时还在座的。萧太太还不算在内,那个影子大概还反对的!(一笑)现在最近有人又提出来,我一算哪,三十年我没有再讲过这一本经了。所以三十年来,一世了,中国人三十年叫一世,十二年叫一纪,世纪两个字在旧文化里头是这个道理。十二年叫做一纪,三十年叫做一世。你看我三十年再也没有搞《楞严经》了,碰都不敢碰它了,自己碰到会脸红!结果三十年后重讲《楞严》,也是未免有隔世之感哪!拿古文来讲——隔世之感,好像自己回去又投过一次胎了一样,又换了一朝人了!今天有机缘向诸位报告研究这个《楞严经》的内义,先把我所想到的前面这些因缘讲一下。

再我向诸位年轻同学推荐,《楞严经》好好研究!不一定为了学佛,为了学中国文学就值得研究了。那文学实在太高明!老实讲,我自从读了《楞严经》、《传灯录》、《指月录》以后,我的文章才进步起来。这是真话,很坦然地告诉你。

所以我当年在峨嵋山闭关的时候看《大藏经》啊,有几本经我不看的:《法华经》、《金刚经》、《楞严经》、《地藏经》这些我不看。把它抽出来。因为我要很快的时间,一两年当中,——我只预算闭关三年——要一两年当中要把全部《大藏经》都要看完。那么时间就是很匆促,昼夜坐在这个位置上看,一个青油灯、三根灯草,点的油灯,灯下看;不是这个电灯下面看哦!昼夜在看,一天看二十卷经哦!二十卷经典要坐下** 坐着,山上又冷,生着一个火盆,也就是青油灯底下这样看,一天要看二十卷,要赶完哦!还要写笔记呦!所以把这几部经抽出来了,为什么?《大藏经》有些经看不到的呀!现在有钱可以买一部《大藏经》,当年全国也没有几部啊!峨嵋山、五台山只有一部两部啊!字当然大了,字是大一点了;那很稀奇啊!那么我如果把《楞严经》、《法华经》就在闭关要阅藏的时候看,不是耽搁时间吗?这些经典反正到处有流通、看得见的,下山以后再看。是这个心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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